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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连站都站不稳,但临死前的脸面还是要顾一下,好歹她也是个帮主。
潘春一手撑着梅子渊的肩,一手去夺他手里的刀。
但梅子渊没有给。
他躲在大殿从头到尾看完了这场厮杀,心里明白现在的潘春已不可能再胜。
而他这个男人,却手无缚鸡之力,满腹经纶无用武之处。
危难时刻只能躲躲藏藏让女人挡在前面保命。
状元也要面子的。
梅子渊攥紧了扑风,目光坚毅,“既然都是死,那我要在你前面。”
潘春一怔,但敌人的刀已迎面扑来,做什么都毫无意义了。
不过,死的时候有个三品大员垫背,倒是做梦也没想到。
就在梅子渊笨拙地举起扑风挡在她面前时,一声怒吼震慑了正间龙王庙。
面前几个鞑靼兵原地被人掷起,砸进墙中,顿时头破血流。
尹冬冬双脚上前,双手抓起剩下的鞑靼兵继续扔着,而不远处剑光闪过,顷刻间便有鞑靼兵身首分离。
白浪也来了。
剩下的鞑靼兵根本不是青安帮的对手,潘春终于松了一口气,梅子渊手里的扑风也掉到了地上,只有白浪皱起了眉。
当眼角余光看到潘春倚在梅子渊的肩头时,白浪的剑突然狠了起来。
“虽不伤及性命,可损耗大过,不过有我林大先在,没什么大事。”林大先舔了舔毛笔,把皱纸捋平,一本正经的开药单。
白浪的剑唰一声半出了鞘,他用大拇指抵着剑柄道:“说人话。”
林大先白了他一眼,干脆不理他。
梅子渊看着床上昏睡过去的潘春,担忧道:“潘帮主的伤重么?能痊愈吗?”
林大先对有过一澡之缘的梅子渊印象深刻,但也觉得他跟白浪一样听不懂人话,“不是跟你说了吗,好生养着没啥大事,但是这两个月就别打架了。要不以后亏了身子生不了孩子。”
梅子渊脸一红,把头转了回来。
他坐在潘春床边许久,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白浪在床边站的不耐烦,最终还是抱着剑,像是刻意避开床上那两个人一样,对熊四他们道:“快到出海口了,我去外面看看。”说完打开船舱门,自己走了。
梅子渊也有些怕他。
昨日从龙王庙逃走前一刻,白浪竟然把地上每一个死人又刺了一遍,梅子渊虽然理解他这是怕留活口,但总觉得他戮尸时候的眼神太过犀利,让人心生恐惧。
熊三见这位总督大人一动不动盯着帮主,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对熊四道:“你这几日好生伺候帮主,别让她再有什么闪失。”
熊四点头如捣蒜,“放心吧哥。”
熊三拍着熊四的肩膀,“赶紧给帮主煎药去。”。
潘春无性命之忧,他总算放下心头大石。
但贡船有鞑靼兵这件事,却不是一件小事。
熊三很明白,白浪此刻离开,除了谁都知道的那层情愫,也代表着他不想卷入朝廷纷争。
青安帮只是个跑船的江湖帮派,一旦牵扯进这种事情,就等于把脑袋栓在了裤腰带上。
多说不宜,既然帮主没醒,他更不能代替帮主跟朝廷大员说什么,熊三拉着林大先随便找了个借口,也匆匆离开了船舱。
只剩下梅子渊和潘春两个人。
屋子里烧了碳,有些暖。
潘春睡梦中把胳膊伸了出来,被子掀开一角,露出胸前刚包扎好的伤口。
火苗噼啪,不规律的燃爆声让他想起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
那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杀人,也是他真正明白潘春为何能做一帮之主。
行走江湖,刀锋舔血的日子在话本里不过是聊聊数笔,而此刻在他眼前,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
梅子渊轻轻替她掖好被角。
船外风雪不歇,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大海,眉心不自觉皱起。
“终于入海了。”宝昀把窗子关上,坐在方几前,脱了那身月白色长袍,换了件天蓝色立领夹袄长袍,坐在舱中。
乌黑的长发一半散在左肩,一半披在背上,露出了右耳。
她拿起一只坠着三只东珠的耳环,正对着镜子比划,“这只好看吗?。”
“公主是天上的月亮,带什么都美。”另一名贴身侍卫东图有些担心,“敖敦已经失踪一日一夜了。”
“不是失踪,是已经死了。两船五十个勇士没有一个人回来,对方不是庸手。”宝昀放下手里这只耳坠,拿起一只蓝色松石的举到耳边,“无妨,太后已经在赫古塔见了王爷,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谁也改变不了什么。”
东图低了低眼,没有说话。
宝昀看了他一眼,安慰道:“敖敦是勇士,长生天会保佑他的。”
她又换了一只红色的玛瑙坠子,这次直接戴到耳朵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十年了,咱们终于能回家了。”
等潘春再睁开眼,青安帮第一批入海的漕船已经全部驶进入海口,正在按梅子渊的部署整整装待发。
“不行,我得下去看看。”听完熊四的汇报,潘春觉得自己不能再躺了,梅子渊这种旱鸭子哪懂行船。
“帮主,你身上伤还没好呢!林大夫说你得多躺两天!”熊四扯着她衣袖不让她下床。
“滚蛋!再躺漕粮都不知道运哪去了!”潘春起得有点急,扯到了胸口的伤,忍不住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