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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申俭思索良久,最终还是没有拿定主意,将那份奏疏搁在手上,来回掂量了好久,最终烦恼的对沈静挥了挥手:“你先去吧,我再想想。”
    沈静默默行礼,准备转身。
    走到门口,又被苗申俭喊住:“今日之言语,乃是公堂机密,不足为外人道。且等我细想想再说。”
    沈静应了声“是”,恭敬退下。
    惴惴不安等了一天,第二日黄昏,临到下值的时候,沈静被苗申俭叫了去,又仔细问起了江南治水的银两花费,与征调民夫的明细。
    所问之处,沈静胸有成竹,无不对答如流,就连某一处河堤某一月花费银两多少,人力多少,土石多少,竟然也都记得清楚。
    苗申俭细问了许久,终究还是觉得太碎,想了想又命沈静道:“你既然都记得是最好。这几日便抓紧将这些明细整理成账本,拿来我西看一看。”
    沈静忙行礼道:“大人请稍等。”
    说完匆忙又赶回自己值处,取来厚厚一册账本,双手搁在苗申俭面前:“入京路上无事,便将这些账目都整理出来了。请大人过目。”
    苗申俭接过账目,略一翻看,忍不住称赞了一声:“很好!”
    说完顿了顿,又嘱咐沈静:“我今晚拿回去细看看。明日你便随我去户部,就此事与他们对质!”
    次日一早,苗申俭果然带着沈静去了户部,亲自上阵去向户部要银子,继续修筑江南治水工事。
    户部尚书不在,只有两位侍郎在公堂上。苗申俭笑嘻嘻带着沈静闯进去,恁厚的一摞账目往户部公堂书案上一扔,两位户部侍郎都吓了一跳。
    本以为卓大江一获罪,江南治水此事必定偃旗息鼓,没想到苗申俭这个多年来唯唯诺诺的老好人,竟然有这个胆量还要把江南治水工程继续下去,一时竟被打了个措不及防。
    苗申俭也是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的老滑头,亲自与两位户部侍郎撕掳半天,竟然逼得对方退让了三分:“待得尚书大人回来,我等必定向他禀告。”
    “那就劳烦二位及时转告了。”苗申俭笑的十分温和有礼,话却说得咄咄逼人,“既然如此,明日一早,我便先递奏疏往内阁了。到时候还要请尚书大人多多指教。”
    沈静本来对苗申俭此人不十分看得起,觉得他圆滑有余,而端方不足,经此一事,倒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待二人从户部回来,苗申俭又将沈静那份奏疏递还给了他:“照这个改一改,明日一早我递给内阁。”
    沈静恭敬将奏疏接过来,当即便回自己屋里,准备立即誊抄一份。
    翻开奏疏,却见里头改动的内容有三处。
    一是将江南治水的花费进一步说明。二是治水的人选,苗申俭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敲定,而是在奏疏中提出了三四个备选的名字,想必是想要赵衡亲自选定,也免了万一再出变故,自己落个用人不察的罪过。
    第三九十,苗申俭委婉的将吴淞江泛滥的缘由都推给了卓大江身上,意思是卓大江治水无方。
    看着改动的内容,沈静手提着蘸饱了墨的笔,迟迟不能落笔。
    这一落笔,他沈静便真的成了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可是他迟疑了许久,叹息一声,还是照着改动,将奏疏抄了下去。
    待他誊抄完毕,将墨迹未干的奏疏又呈给苗申俭,苗申俭接过去,不轻不重敲打了沈静几句:“我知道你素来承卓大人指点,向来与他亲厚。不过是非功过总,朝廷总得讲个分明,这个是没有办法的事。再则,吴淞江泛滥这个缘由,必定得有个人担着。确实是卓大人不够谨慎,你心里也该明白,这个人非卓大人莫属了。”
    沈静勾唇笑了笑,半垂着眼,低声应道:“大人说的是。”
    奏疏呈入内阁的第三天,苗申俭被召入宫;一起随他去的,还有奏疏上几个作为治水人选的员外郎。
    沈静在衙门里等着消息,面上从容,心中却一直忐忑不安。
    谁知过了不多久,便有内监来传他入宫,说是奉摄政王与苗尚书之命来请。
    沈静心中诧异,却仍从容跟着内监而去。
    走在宫中长长的甬道上,他脚下步履沉稳,心口却是一阵一阵的发紧。
    离开京城时,他本以为再见赵衡,必定是以君臣之礼。
    谁知时隔半年,赵衡却成了摄政王。
    宫檐之下,朱红栏杆一侧,立着一排肃穆无声,整齐低头侍立的乌衣内监。沈静随着传令的内监走近御书房门口,在那排身影里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沈静愣了一愣,还没出声,小有已无声的走近前来,笑着低声向他招呼:“沈探花,许久不见了。”
    未等沈静答话,他便伸出手臂,笑着示意道:“快进去吧。圣上和殿下、苗大人都在等着呢。”
    第95章 初战告捷
    沈静随着内监小步走进御书房, 分别向赵铭和赵衡行礼之后, 站起身来, 又向站在一旁的工部尚书苗申俭、户部尚书罗举及几位大人分别行礼,方才小心翼翼退了两步, 站到苗申俭身后。
    书房里靠窗一张宽阔的暖炕, 炕上东西各一张书案, 东侧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摞书册, 坐着赵铭;西侧坐着赵衡,桌上是满满当当的奏疏, 其中有两本正摊着,上头带着朱批。
    叔侄二人都身着素服, 虽相对而坐, 却都皱着眉头, 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