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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集厚重的云层慢慢地向着前方移动,时而变化莫测,京城已遥遥在望了。
三年前,谢舒远离了中央政治的混斗,投身在治河的事业中。如今他回来了,第二次进京,谢舒又有不同的感觉。
说起来他呆在京城的时间其实很短暂,之前编写京都地理志的时候,谢舒常常带着郎君一起游玩郊野,很少留在城内。
但京都的时光因为有虞楚息的存在,在后来变得异常鲜明和快活起来。
不过无论是沉浸在豫章国故的典籍还是风雨侵袭的冷夜,谢舒时刻不曾松懈。
他知道这个至高无上权力中心如同旋涡,无人不在其中。
第098章
谢舒刚一回京, 便有不少人得了消息。
如今谢舒身为新任工部尚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何况他年纪轻, 出身正, 又有实绩,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 他将长久地活跃在朝中, 构成政治核心的重要一环。
但大部分人都按兵不动,因为他们都在等一个更确切的结果,这个结果取决于吕朔对谢舒的态度。
世家与寒门之争从科举制度诞生的那一日打响, 断断续续直到庆帝上位科举大兴开始异常激烈,总共加起来有数十年的时间。
后面门第之争又逐渐演变成党派之争,到了如今,还有对边患政策的对立, 两方之间已不容水火。
究其本质, 其实还是权力的争斗。
期间有无数人成为其中的牺牲品, 尤其是寒门,直到高门四姓的代表, 官居一品的尚书令崔源的黯然离场, 终于宣告一个段落。
吕朔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寒门的第一个胜者, 能在如此血腥的斗争中胜出, 也可以看出他的心计和他的手段。
如今他一旦得势, 更变本加厉,随着庆帝逐渐衰迈,整个朝中都快要变成他的一言堂。
谢舒虽是寒门, 但他的身份十分敏感, 和吕朔是同门师兄弟, 两人之前也有过不和的传闻。
所以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可以明白其中的原因了。
但这些人中不包括当年和谢舒曾经同科的好友,比如陶云、徐胜凯等人得知谢舒回京,便登门前来庆贺。
陶家当年和崔家的喜事被吕朔所迫,最后姻亲未成,不过陶云却因祸得福,仕途上倒没什么阻力,如今已是正五品吏部郎中。
而徐胜凯当年落榜后,接连又考了两次,终于在第三次科考的时候上榜,名次虽然在末尾,但也得了一个正八品的官职监察御史。监察御史属独立机构,主要职责为弹劾文武百官,需上朝奏事,不以官阶而论。
从科考结束到现在整整五年过去,原本年纪最小的谢舒成为正二品的大员,他们中都远不及他,可也没有人觉得意外,谢舒的才华最为出色,每一步走来稳扎稳打,在朝中和民间的风评也切切实实。
众人如今再次相聚,不禁深感岁月无情飞逝,世事变幻无常。
曾经意气风发、鲜衣纵马的少年郎,不知在这宦海沉浮到何处了。
叙旧一番后,众人的话题不免还是回到当今的朝堂形势。
几年过去,朝中政治环境不见好转,甚至更恶劣了,连年的党派争斗使得两方人马在彼此攻歼和敌对中度过,人人如同惊弓之鸟,遭到贬谪放逐的官员达到了百人以上。
后果也是显而易见的,政治混乱、吏治废弛、经济萎缩和军事上面的后退,有识之士都看在眼里。而吕朔当权之后,矛盾更加激化,开始大肆敛财、铲除异己,所提拔之人也是他的耳目和亲信。
徐胜凯慨然叹息道:“时局如此,天下何以太平?”
虽说这话落下,众人都心有感触,可再没有人想接着这危险的话题说下去。
作为东道主的谢舒也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宴已过半,忽然外面有人禀告道:“大人,府上新收到了一份贺礼,是......吕太傅的人送来的。”
他话音一落,在场人皆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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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朔手中的毛笔在白鹿宣上游走,墨汁淋漓,煞是好看。
他的心腹快步进门后,忙拍起马屁道:“大人这手字行云流水、铁画银钩,实在是妙哉妙哉!”
吕朔做了这么多年的紫微令,很多人都忘了,他一开始是因为字迹过人被庆帝破格提拔。
也有不少人忽视了一点,吕朔其实还有着极高的诗词天赋,每年庆帝做寿都是由他来写贺词。庆帝称赞过他的字雄健刚劲、凝重高雅,如今翻修的几座建筑,例如贡院上的匾额,亦是吕朔所书。
吕朔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不过十年苦功罢了,谁也使得。”
这时吕朔话锋一转,淡淡道:“要你办的差事可妥当了?”
心腹一迭声道:“妥当妥当,大人所料不错,谢舒一回京果然有不少人登门,人员名单属下已叫人记下,他倒是所交甚广,其中还有世家子弟。不过他很是识时务,大人这份礼他不仅接下了,还回赠了一份,属下这就将礼单呈给大人。”
心腹埋头掏礼单的时候,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几分窃喜。
吕朔则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微感意外。
说起来,他和谢舒也就六年前私下里见过一面,他现在还能回忆起此人当时的胆大包天与大言不惭。
不过即便后来谢舒连中三元入翰林院,也不足以使吕朔多加注意,因为翰林院在实际的政治不担任任何职责,直到谢舒《地理志》落成,在暴风雨前夕被派去做江浦河督,吕朔这时才发现,他这位“师弟”走的这招棋是何等的高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