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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狱中,到了关琮牢房前,见得关琮又如昨天,直挺挺地坐在床边。只是身子不再似昨日,微微颤动了。听得声响,缓缓转头看过来,见得云归时,一副了然神情,接着又转回头去。
云归走进去,“关将军,昨日可好眠?”
关琮回道,“即便你费心给我治伤,我亦不会感激于你。”昨夜确实好眠。不再记得自己是败战将军,也不再记得自己失守边城。他梦见自己还是年少时模样,踏花马蹄香。
“我何曾想要关将军感激于我了?”云归浅笑,“关将军好受一些,在意你之人也好受一些。我倒是做一件事,造福不少人。”
“这世上……再无在意我之人了。”关琮的声音极轻极低,指尖微微抖动。随后又平复下来,好似方才的神伤只是云归错看。
“关将军,你说这世上可有全然的对错?”云归轻声问道。
关琮看一眼云归,眼中神色复杂,“云幕僚这话何意?”
云归正要接着说时,又觉得何处不对……云幕僚?为何关琮会唤他云幕僚?他昨儿介绍自己的时候,可未有说自己在军中的身份。“关将军何以知晓我是幕僚?
“昨曰我昏后,还有些许意识在,只是醒不过来。再者……”他醒来了,刚好有士兵给他送汤药来。
他没忍住,多问了几句这云幕僚是怎样人。却没想到,竟意外知晓眼前少年,就是解开靖军困局,使得边城不日城破之人。
本来,若非有他带兵营救,淼军撑到日落,败战的就成了靖军。淼军以少胜多,又削去靖军好些兵力,而靖军士气低迷,死伤众多,必需修整数曰。这样又更利于淼军再战。若能再胜两场,让靖军知难而退,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只可惜……一切计划都随着前日城破,都化为乌有!
若问恨不恨,看着眼前这张脸,却又不觉得恨。虽他恨大靖欺人太甚,可眼前人又有什么大错?又不是他下令要夺淼国疆土的。他身为大靖人,总不能在自己国人危急之时袖手旁观。
反之,听完昨日那送药士兵,一脸与有荣焉地复述的那日情形,他心底竟隐隐有几分赞赏。
胆敢i自领兵就罢了,还知晓当机立断先援救步兵。他是看破他阵法的漏洞所在!
收住心神来,回答云归先前所问,“世间或许未有全然对错,可我,信守何为该做,何为不该。”
云归听了这话,转而问道,“关将军以为,淼国君主与大靖皇帝相比,何如?
关琮一声嗤笑,“你是想劝我,良禽择木而栖?”
云归微摇头,“将军非禽,更谈不上良禽与否。只是我以为,将军是爱惜百姓之人。将军早年写下攻打大靖之战策,绝非为了自身,而为迟早要逢国破家亡的淼国万千百姓。而淼国君主,他无远见,不识将军英才便罢,待百姓却也不见得如何宽厚。如此君主,淼国即便不亡,淼国百姓也不见得如何安居乐业。”
关琮眼神闪烁,不与云归对视,“这又如何?即便不够安居乐业,也总比国破家亡要好。”
“将军担心淼国百姓在国破后必然家亡,而我却不担心。将军以为为何?以为因着我并非淼国人,所以不关心他们死活?若是如此想,我只能说将军的豁达不及我。”云归一字一句,难得带上素日未曾有的铿锵之力。
关琼冷笑起来,“笑话!无知小儿,也敢妄称豁达!”他倒要听听,这云归能舌绽莲花到何等地步!
“或许我确实不如将军知晓众事,可我却以为‘百姓’二字,是天下百姓,而非分作大靖百姓、淼国百姓,又或是湘国百姓。芸芸众生,不过图一安定日子,他们又犯了什么错,因为上位者的输羸和野心,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说着,见关琼好似有所触动的模样,便定住心神,再道,“我之所以不担心淼国百姓,是因为清楚知晓,大靖皇帝视天下百姓为他子民,不敢苛待之!淼国国破又如何?少了一个昏聩君主剥夺百姓,何苦之有?如今淼国边城虽破,可我靖军除了暂用知府府邸,和无人院落,可曾有哪个士兵驱赶淼国百姓分毫?许许多多的兵士都是在街上扎了帐篷居住!又可曾有哪个百姓受了抢夺或是欺辱,甚至是残杀?
关琮有些不相信。多少失守之城,百姓都再无宁日。靖军不大肆屠城,便已是好的了。这两天来,他根本不敢去想如今还留在城内的百姓,会遭受怎样的待遇。
“你所说这些,我无可亲看,自是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无法辩驳。”关琮冷声言道。
“若将军有心,我带你亲看又有何不可?我只怕将军亲看后,说这不过是靖军用来蛊惑人心的一时之举。”云归言道,“将军,你心系淼国百姓,可见你有一片仁爱之心。只是,为何你因为一次战败,就让天下百姓少一个让他们过上更好曰子的人?为何就不能放眼天下,心系天下所有百姓?他们也是无害于世的无辜之人!你不能因为一时没能护住边城百姓,就再弃天下百姓于不顾!”
关琮觉得自己的心再不能平静。目光如箭盯着这个蹙眉长谈的少年,“云幕僚来此许久,该走了!”若再不送客,他不知晓自己还能坚持住多久。他怕……自己又要城门失守了!
第17章 帝心难测
云归有些失望。本来若能再接再厉一把,关琮未必不能想通。或许因为他前世早早掺和进皇家之事,对于忠君之事,是从来觉得不必要的。只要爱国爱民那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