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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声布着菜,见状,劝道:“夫人多少用点儿吧,不然身子怎么禁得住?”她以为容夫人惦记林家老夫人的身子骨,心里斟酌一回,“方妈妈一时半会儿估计是赶不回来的,夫人便是担心林老夫人,也不好饿坏了自己不是?”
话说出口,半晌没有回应,翠声留意观察,却发现容夫人频频投向门口处的目光里仿佛掺了些许复杂怪异的情绪,似期盼又似不悦。
翠声伺候容夫人已有十年之久,平时总能把她的心思摸得清楚明白,所以行事也格外顺合容夫人的心意。可现在,翠声倒有点儿糊涂了。
夫人这副模样可不像是惦念着林家事啊。
忽而,翠声的心头涌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夫人竟是为了二姑娘不成?
于是她试探着说道,“西跨院那边檀香早起过来了一趟。”见容夫人看似不在意,实则目光轻闪,翠声心下唏嘘,忙道,“倒不为旁的事,专程送了二姑娘从京城带回来的士仪过来。奴婢瞧了,都是些精巧别致的物件儿,可见二姑娘一片孝心。”
容夫人闻言冷笑一声。
正午将过,她可还没见着那孝顺女的人影呢。
这会儿容夫人哪里还记得,从前容嬿宁过来请安,十次有九次她都避而不见。更不记得,自己昨日曾说过的话。
容夫人神色冰冷,语气十分冷淡地吩咐翠声:“去西跨院把她喊过来。”
然而,翠声一动不动,并不应声。
眼见容夫人皱起眉头,翠声只得道:“其实早起时沁阳居大少爷处也打发了弄墨过来传话,大少爷的意思是,夫人昨日还为着二姑娘的身子骨不见她,那么想来今日积雪封路,更该惦记二姑娘,不至于再……”为难二字,翠声说不出来,容夫人却已明了,脸色愈发不好看起来。
过了几日,正是栖霞文会举行的日子。
这天一早,容嬿宁刚起身洗漱毕,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弄墨欢快的声音。她挑帘走到廊檐下,居高看向台阶下的青衣小厮,眸中闪过一抹意外之色,问他道:“今儿你没跟着阿兄出门么?”
她该是没记错日子的。
弄墨咧嘴一笑,忙不迭道明来意,“公子特意吩咐奴才,接您一块儿出门呢。”
见容嬿宁眼里的疑惑更浓,弄墨一拍脑袋,反应过来,赶紧解释起来。
原来今年杜宰辅在栖霞苑设下文会,广发邀帖,和往年虽无大异,但却又小有不同。那便是杜宰辅月前返乡,所携的亲眷中除了常带在身边教养的幼子外,还有膝下的一位嫡次女。因此,杜宰辅在着人筹办栖霞文会时,还特地为女儿在栖霞苑的东阁设下赏梅宴,好让女儿与江陵名家的姑娘来往解闷。
前两日林若初派人将帖子送过来时,特意跟容御提起,容御略一思忖,倒不矫情,索性拜托林若初又寻了一张赏梅宴的帖子。
容御看得出来,自家小妹打从京城回来之后,整个人便和从前不同,虽然依旧柔柔弱弱,乖巧得不像话,但终归不似过去那样,像个包子似的,任谁都能戳一下捏一捏。容御乐得见此变化,也想着教妹妹能多出门走动走动,不必拘在冷清得没有半点儿人气的容宅里。
哪怕已然见识过嘉懿长公主的茶宴,容嬿宁仍对这样的宴会心怀怵意。再者而言,她也不是喜欢热闹的性子,因此,弄墨刚说完,她就摇摇头,拒绝。
“你与阿兄说,我今儿身子不爽快,不想出门去。”
弄墨皱着一张脸,苦哈哈地道:“好姑娘,这话得您自己跟公子说,我说了,公子指不定以为我偷懒没跑这一趟呢。”
这话说出来,半点儿说服力没有,毕竟容御最是了解容嬿宁不过。
但弄墨眼巴巴拱手讨好,容嬿宁便是想反驳,对上他的一张包子脸,也只能叹息一声。
容御的马车停在容府的后门,容嬿宁过去时,容御正坐在车内闭目眼神。等听见动静,他睁开眼,看见身穿袄裙的小姑娘垮着一张小脸,不由失笑,“这是怎么了?”因见她衣衫单薄,当即眉头紧蹙,沉声朝外头问了一句,“谁跟在姑娘身边伺候?”
立在马车边的檀香赶紧应了一声,便又听见容御冷声道,“去取姑娘的斗篷兜帽来。”
檀香一愣,应声而去。
“阿兄,我不想去赏梅宴。”
容御眄了小姑娘一眼,轻飘飘地道,“真不去?”
容嬿宁点点头,“嗯嗯。”
“哦,行吧。”然后在小姑娘起身准备从马车里钻出去时,又幽幽地叹口气,不紧不慢地道,“听说今日赏梅宴,谢家的几位姑娘也都收到帖子了。”
容御说完,清眸含笑地看着小姑娘顿住的身影,默默地在心中倒数“三、二……”。
“一”字还没数出来,小姑娘就已经将手从车帘上撤回来,人也乖乖地落座,睁着一双翦水眸盈盈地望过来。
“阿兄,你的意思是说,云涔姐姐回江陵了?”
能让自家姑娘主动提起谢家的姑娘,容嬿宁不做他想,脑子里只剩下一个人影,那就是谢家的三姑娘谢云涔。
那是个不同于一般世家姑娘的女子,既不喜诗书,又不爱女红,从小就跟在从军的叔父身后,习得一身好武艺。三年前,更是不顾谢夫人反对,直接离家奔赴塞北之境,随着她的叔父谢大将军征战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