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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儿在咱们府上住了也有一个多月,府里迎来送往,长公主许是听谁提起了也不一定。”胡氏忖度着,慢慢地说了一句,见蔡嬷嬷似是还有话想说,不等她开口便道,“长公主的心思岂是你我能够揣摩的,明日且看着罢。”
因着赴宴的日子就在次日,胡氏立即吩咐蔡嬷嬷张罗了起来,又是准备拜礼,又是为陆宝朱和容嬿宁挑选衣裳首饰,等到忙活完一切,都到了日薄西山时分。
胡氏着蔡嬷嬷捧了备好的物件,亲自往落云居走了一遭。容嬿宁素日里就是个乖巧听话的性子,胡氏那满腹的叮嘱并未派上用场,反而在自家女儿的沉荷园里絮叨了半晌,直说得口干舌燥,不提。
月落日升,转眼一夜过去。
容嬿宁一向浅眠,故而当外面响起第一声鸡鸣时,她就悠悠地醒了过来。守在外间的檀香听见内室的动静,很快就打了一盆清水送进屋来。
净面、梳妆、更衣,一切完毕后,屋外的天色才大亮起来。容嬿宁坐在窗前,抬首间便看到屋外桃树枝头上的鸟儿正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啾啼不止,模样欢快极了。
“姑娘。”檀香端着托盘进屋,站在屏风外轻唤了一声,见到容嬿宁转首回眸后才轻笑着道,“舅夫人那厢传了话来,说用了早饭以后再从二门出发。”
容嬿宁脾胃薄,早饭摆在桌上,不过一碗白粥和一块花卷。
容嬿宁用了粥,将花卷留给檀香,主仆二人一块儿吃了,容嬿宁看着收拾碗筷的檀香,问她:“前两日绣好的那扇桌屏呢?”
那桌屏绣好以后,容嬿宁一直在寻机会给胡氏送去,昨儿赶巧胡氏来了,可来去匆匆的,她也没能将东西拿出来送出去。
“奴婢替姑娘收着呢,姑娘要的话,一会儿奴婢就给您取。”
容嬿宁点点头,叮嘱道:“拿出来,晚些时候我给舅母送去,权且算是这些日子我们在府里叨扰的谢礼。”
檀香收拾的动作微微一顿,“姑娘,我们真的要回江陵去吗?”
看着小丫鬟撇下来的嘴角,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容嬿宁不由打趣道:“你若是想留下来,回头我向舅母讨个恩典,留你在侯府可好?”
“不好不好。”檀香闻言急得连忙搁下手里的碗筷,一个劲儿地朝着容嬿宁摆手,同时还不忘添一句,“姑娘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姑娘可不能抛下奴婢。”
小丫鬟着急得眼眶都红了,容嬿宁收起了逗她的心思,柔声安抚了两句,才道:“快些收拾了,一会儿该出门了。”
等主仆俩到了二门口时,两架马车早已候在了那儿,胡氏和陆宝朱没过多时也相携而来。
那两架马车一大一小,容嬿宁原以为胡氏定会领着陆宝朱同乘,可没料到自己方在后头那架小马车上落座,陆宝朱竟也掀开帘子钻了进来。
今日出门做客,陆宝朱穿了一身簇新的锦绣衣裳,腰间环佩琳琅,头上也簪了一支格外精巧的步摇,行动间带起一阵清脆的声响。
对上容嬿宁因惊诧而睁圆的眸子,陆宝朱下巴微微一扬,语气凶巴巴的,说道:“看什么看,我家的马车我想坐哪辆就哪辆,哼!”
“……”容嬿宁依言收了目光,身子稍微往角落里挪了挪。
陆宝朱又轻哼了声,径自落了座。
原本便不宽敞的马车立时显得逼仄了几分。
容嬿宁摸不准陆宝朱的心思,只垂首静坐,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搭在膝上的宫绦,而陆宝朱绷直了背坐在边上,没听到容嬿宁的动静,撑了半晌,还是忍不住扭脖子看了过去。
“喂,你今日是哑巴了不成?”陆宝朱秀眉紧皱,“我与你同乘,你就一句话都没想跟我说?不好奇嘛?”
容嬿宁在侯府住了将近一月,但和陆宝朱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每每遇上了,都是不欢而散。在容嬿宁看来,陆宝朱是极不喜欢自己的,不喜欢到懒得搭理自己。然而,今日她不仅出现在了自己的马车上,还破天荒的主动搭讪。
“不是的。”容嬿宁的声音轻细,她迎上陆宝朱的目光,“自然是好奇的,不过……”
“不过什么?”江陵的人难道说话都这么温吞的么?
“表姐初上马车时说了,你想在哪儿就在哪儿。”
“……”陆宝朱一噎,看着一脸无辜的容嬿宁,心里觉得这丫头就是成心要气死自己。她抱着胳膊,别开脸,不说话了。
马车行驶到街上,外面传来热闹的叫卖声,熙熙攘攘的,不用挑帘看都能想象得到街上的繁华。可马车里却依旧静悄悄的。
半晌,容嬿宁偷偷地朝陆宝朱的方向瞥了瞥,水汪汪的杏眸忽而睁大了几分。
陆宝朱正有意无意地摆弄着手里的绢帕,帕上绣的是容嬿宁十分熟悉的红叶花纹。
那帕子正是当初她送去沉荷园的。
表姐原来是喜欢这手帕的啊。
容嬿宁不由弯了弯唇角。
陆宝朱注意到她的视线,忙把帕子往袖子里塞,塞了一半又拽出来,撇了撇嘴,道:“这是青芽自作主张挑了来配我今日的衣裙的,你可别自作多情……算了,我就是喜欢这帕子。”看着容嬿宁眸色微黯,陆宝朱到底还是改了口,说了心里话。“你的绣活比我好多了。”
容嬿宁方才黯淡下去的水眸瞬间溢出光彩,眉眼弯弯地道:“那我多给表姐绣两条,表姐喜欢什么花样呀。”离京尚有数日,赶一赶许是来得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