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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刘公公之外,永嘉帝不乐意让别人贴身伺候。刘公公再辛苦也得撑着。
几日过来,永嘉帝已经能动一动手指,偶尔挤出几个字:“退下!”
这是让其余内侍都退下。
刘公公立刻冲内侍们使眼色,内侍们很快垂头退了出去。
永嘉帝身材高大,只凭刘公公一个人,实在挪不动。此时,一旁的周院使也过来了,和刘公公一同架起永嘉帝,半扶半抬着进了木桶里。
待永嘉帝坐进木桶里,刘公公和周院使都是一身的汗。
两人同时暗暗舒出一口气。
以永嘉帝的骄傲,落到如今这等窘迫无助的境地,心里不知何等悲愤。偏又难以出口。个中滋味,也唯有永嘉帝自己慢慢品尝了。
周院使每日都要为永嘉帝施针,刘公公负责贴身伺候。永嘉帝也只肯让他们留下伺候。
这半个时辰内,得不停地加热水,保持药水的温度。
这等事,自是刘公公来做。
药浴结束后,要擦拭龙体,换上干净的新衣。再趁着气血活络时施针。总之,刘公公忙来忙去,周院使也没闲着的时候。
待施针也结束,就到了喝药的时候。
汤药既苦又涩,永嘉帝喝的恶心反胃,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喝下去。
喝了一大碗汤药后,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苦的。哪里还吃得下饭。
“启禀皇上,大皇子殿下前来伺疾。”一个内侍进来禀报。
其实,大皇子早在一个时辰前就来了。
只是,永嘉帝药浴施针就得一个时辰。这期间不见任何人。前来伺疾的大皇子,也只能在外间候着。
永嘉帝半晌才嗯了一声。
过了片刻,大皇子进来了。
大皇子跛了腿,走路不太利索,如今走路速度慢了不少。一跛一跛地到了床榻边,热切地喊了一声:“父皇!儿臣来看父皇了。”
他还没死,有什么好看的。
永嘉帝心里冷哼一声,并不领情。反正他现在说不出几个字来,不想说话的时候,可以整天不说。阴沉着一张脸也是常事。
大皇子也不放在心上,继续絮叨着说话。将朝中大小事情都说了一遍。
永嘉帝不乐意听废话,对朝政却很关心,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大皇子说得口干舌燥,最后补了一句:“父皇,儿臣今日来伺疾,到傍晚有闲空了,想去宗人府看一看三弟五弟……”
一提李昊李昌,永嘉帝骤然有了反应,眼睛突然睁大,整个身体剧烈地抖动,脸孔涌起红潮,右手费力地抬起来,指着大皇子。
大皇子被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看向周院使。
周院使迅疾冲到床榻边:“请皇上平心定气,切勿焦躁动气。”
刘公公也大惊失色:“皇上,千万别动气啊,皇上。”
周院使为永嘉帝诊脉,又拿了针包过来,为永嘉帝施针。永嘉帝剧烈地喘气,胸膛起伏不定,过了片刻,呼吸声才慢慢平稳。
刘公公忍不住低声道:“大殿下,以后在皇上面前,千万别提另两位殿下了。”
只要有人提起李昊李昌,永嘉帝反应便十分激烈。
大皇子有些讪讪,点点头应了一声。
……
待到正午,赵太后乔皇后来了。
皇子公主妃嫔们排班伺疾,赵太后却是天天都来。乔皇后总得做做样子,特意挑赵太后来的时候来露个脸。
短短几日,赵太后苍老了许多,头上多了白发,眼角满是皱纹,走路时颤巍巍的。
乔皇后行了一礼,上前扶住赵太后:“母后小心。”
赵太后瞥了乔皇后一眼,说话颇有些刻薄:“皇上病着,皇后倒是好吃好睡的,气色比哀家强多了。”
这就是故意挑刺了。
乔皇后不卑不亢地应道:“皇上如今这样,儿媳心中也十分忧虑。只是,再难过日子也得过下去。儿媳不得不强忍悲恸,在人前硬撑着。倒让母后误会了!”
赵太后轻哼了一声,总算闭了嘴。
婆媳两个进了寝室后。一个温和地关切询问,另一个扑到床榻边,照例哭鼻子抹泪一通。
不用多想,嚎啕痛哭的人非赵太后莫属。
哭的内容也不新奇,翻来覆去无非那么几句。诸如“我的儿啊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李昊李昌那两个混账东西绝不能饶了他们”之类。
朕还没死。
永嘉帝额上青筋动了动。
如果在床榻边哭的人是别人,永嘉帝早就发怒撵人了。偏偏哭的人是自己的亲娘,这口窝囊闷气只得咽下。
永嘉帝抬眼,看了床榻边神色平静的乔皇后一眼。忽然觉得,像乔皇后这样挺好。
他堂堂天子,便是病倒了,也无需任何人同情。
怜悯的目光,更令他憎厌愤怒。
乔皇后从他的目光里窥出了什么,却未吭声。等赵太后哭够了,才温声劝慰几句。赵太后红着眼,令刘公公传膳,非要亲自喂永嘉帝吃午饭。
永嘉帝:“……”
朕是生病了,不是废物。
永嘉帝额上青筋跳了又跳。奈何老娘一片好意,他发作不得,只能张口,将送到嘴边的饭吃进口中。
吃了几口,永嘉帝实在难以下咽,闭上嘴不肯再吃。
赵太后一看急了:“怎么不吃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周院使,快些过来给皇上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