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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莳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面前闪过一片联袂彩云,飘下了河岸,朝着他们所在的这片画舫刮了过来。
为首的女子,纤纤玉指勾着一只彩壶,眼波睩眄,身携两名美婢登上了画舫,艄公把桨橹停了停,那女子自来熟地拨开帘幔,朝里唤道:“好一个何郎君,怎的在此,不上岸一叙。”
崔莳霎时惊呆了,她的目光唰地灼灼地看向贺兰桀。
是在喊他吧。
这船舱里除了他,还有哪个男人?
贺兰桀的脸几乎被她盯出一个洞来,低低咳嗽起来,崔莳上前就朝他背后重重几拍:“我看何郎君透不过气了,不如上岸去聊吧!”
看来没少来,是熟客吧,还何郎君,装模作样的姓氏都不肯承认了,这不是欲盖弥彰!
看来所谓皇后,不过是拿来掩饰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假象,就说怎么可能,还有不偷腥的男人?这不,别人花魁娘子都找上门来了!拍死他得了!
贺兰桀被她拍得,越拍越咳,求饶般将她的两只小手捉住:“阿莳,阿莳!”
崔莳冷冷一笑,额头猛地撞向他的额,将他撞翻后仰,后脑勺砰地又与舱壁相撞。
贺兰桀的整个脑袋差点儿都没一块好地,他抬起手,将裹成粽子的右手给崔莳看:“阿莳,我的手还没有好,脑袋也要裹上了。”
崔莳置之不理,眼风斜也不斜一下。
贺兰桀无奈叹气,看向已经船舱内的美人,道:“多谢细娘好意,你的酒玉京最烈,可惜,我今日恐不能喝酒。”
寇细娘知道贺兰桀的伤是给自己看的,红唇上扬,笑容明艳万分,“何郎君有空常来,不过,下次可不要带醋意这么大的小美人了!”
谁、谁醋意大!
崔莳皱着眉头,笑了一下,古里古怪地道:“常来不如常有,何郎君怜香惜玉,下次带着赎金来就是了。”
寇细娘掩唇失笑,看了眼崔莳,又看了眼贺兰桀,转身与几位妹妹退了出去。
船舱里恢复了宁静,外头的艄公会看脸色,急急忙忙将船又摇了起来,画舫的鱼形头劈开水面泛着细碎银光的波浪,朝前而行。
“阿莳。”
他朝身后唤她,向她靠近。
她不理,贺兰桀握住了她的臂膀,她推开他,不耐烦地打掉他的手。
贺兰桀没了办法,只好激她:“真的吃醋了?”
她果然经不得激将,立刻扭头来,怒容红得像一颗石榴,“圣人放浪形骸,跟我有什么关系,只是有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名也要利也要,还拿皇后一介女流作筏子,瞧着让人犯恶!别碰我,拿开你的脏手。”
贺兰桀笑:“所以,阿莳是在为皇后鸣不平?”
崔莳被问地缄了口,反正气就是下不去,却也不能否认。
贺兰桀叹道:“阿莳,我告诉你,我与细娘相识的经过。”
崔莳转过身,又狠狠推开他,斥道:“谁要听你的风月情仇!”
贺兰桀猝不及防被她推了手,低低地“嘶”一声,崔莳皱了下眉,但没有管,径直又回过了头,贺兰桀将手上的纱布一圈圈地解了下来,先前中了毒,掌心的肉已经腐烂了,就算是涂抹了药也没有好得这么快,后来又迸裂了一回,现在还散发着一股腐烂难闻的气息。
崔莳嗅到了气味这才慢吞吞转过目光,只见他的掌心竟是一片糜烂疮口,除了被她用匕首划伤的刀口,还有一大块褶皱不平的烧伤,和他胸口的是一样的。
先前他握过她的手,她还不理解,贺兰桀一国圣人手竟然那么粗糙。但后来省得了,他是个习武的人,手上多点儿伤口和茧子实属正常,不必大惊小怪。
但她没仔细看过,原来他的两只手连着皮肉全是大火烧伤留下的疤。
贺兰桀随身携带了伤药,重新涂抹上,扯下身下的褥子撕成长条,自己给自己包裹上,看他一只手处理不过来笨笨拙拙的样子,崔莳没忍住上前搭了把手,将贺兰桀一臂推开,沉声说道:“你笨死了,我来。”
他谨慎地抬起眸光,看向崔莳,她跪坐在他的身旁,双手替他将长条缠好,打上结。
“阿莳。”
他唤道,左手在她要退去时立刻握住了她的手。
“我错了。”
崔莳冷冷道:“你应该同皇后说,没我的事儿。”
贺兰桀眼光黯淡,“你可愿意听我说。”
崔莳再一次摇头:“不愿意,你的事跟我无关。我只是不齿你这样的人,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让那么多秀女进宫,你说一句,她们中的很多人都愿意当你的妃子,何必演这一出,还得全天下人陪你演,你是圣人,民生社稷的大事演一演也就罢了,何须要一个情深不寿的名,岂不是舍本逐末么。”
“阿莳……”他唤她的名字,她却再次狠心地背过身,只抛给他一个冷傲的背影,贺兰桀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只好一五一十地交代,“失去了皇后的这几年,我的确意志消沉,借酒麻痹自己不在少数,酗酒贪杯,不可胜数。”
她不理,但他知道,她在听着。
“我也,记不清自己醉了多少次,酒量却炼得越来越大,慢慢地宫里的琼浆酒已经喝不醉了,我便有时扮作普通的商客混进西肆,到没有人认识我,也没有人找得到我的地方,喝得烂醉如泥,第二天天亮了再回去。起初母后很担心,责骂过我几回,见拦不住,才撒手没管了。细娘是西肆里明华楼的老板,我问她买过几次酒,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