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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屹舟唇角微翘,也不知是在怜她可爱,还是笑她傻气,又伸出两根手指,仔细把她额前的头发捋到了耳后。捋了一次,还嫌不够,又捋了一次。
那动作有多轻柔呢?大约以为她是棉花团儿做的吧,一不小心,就得搓揉扁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嗡里嗡气的,约莫是在压抑着火气:“等我一下,待会儿有事情告诉你。”
说罢,他终于站了起来,五分是恋恋不舍,五分是意志坚定。只在晓珠瞧不见的时候,颇有些尴尬地用手扯了扯腰间的袍子,快步往外走了去。
晓珠这次真的傻了,晕乎乎的,啥也没记住,只听得耳边乱嗡嗡的,就蒙蒙地乱点了一下头,看着他出去了。
待屋外全然没了动静,她才趿拉着绣鞋下了床,慌里慌张地在屋里乱转了一圈儿,最后坐在了桌子边,手撑在下颌上,盯着明明灭灭跳动的烛火发呆。
想到今天发生的种种,她内里百感交集。一时后悔,觉得不该惹装模作样拿乔,惹得裴屹舟生气;一时又羞臊难言,觉得自己举止太过轻浮,惹得他对自己那样。
到了最后,也不知是哪种情绪占了上风,总之全怪自己,就顺理成章、委委屈屈地自责得哭了起来。
怎么办?大人真的生气了?是不是怪她了?今天这个好日子,他把房契、地契都送给她了,她却拿乔着,就做了三道菜来捉弄他。
她还躲在屋子里不出去,唉,曲娘子让她缩在被子里,可也没告诉她,把男人气坏了,他的力气会那样大,会推门进来,眼睛也会发红呀,还……还那样对她……
哎呀,还是不该听曲娘子的话,使什么手段呀心机呀驭夫之术呀,她根本就不会使……
晓珠越想越自责,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直往下落。不过一会子工夫,她两只眼睛就哭得像是小兔子的一般,红通通的,在烛火照耀下,愈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可她哪里知道呢,我们最是清冷严肃的裴大人,这是欲壑难填,回屋洗冷水澡去了。
……
裴屹舟沐浴完、换了衣服回来,就见晓珠趴在桌子边,呜呜咽咽地小声啜泣着,自己心里先“咯噔”一声,慌了神去了。
他心道:她怎么哭了?又自己解释了:一定是刚才自己轻薄了她,吓着她了。
他着实懊恼,方才是自己昏了头了,冒冒失失地闯进她屋子里,还在床上亲了她。
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悄悄地进了来,拧着眉坐在她身旁。
看她哭得可怜巴巴儿,发髻也散了,乱糟糟的,一根银珠子小钗歪歪斜着,马上就要落下来了。他心里也乱得很,只想去摸摸她的头,帮她理一理银钗。
可手伸了一半,悬在半空中,又停住了。
若是又唐突了她,该怎么办好?
恰此时,晓珠似觉有人来,慢慢立起了肩膀,扭头一看,雾蒙蒙的眼睛里,正是他的手掌虚虚落在半空中。
她长长的眼睫扑棱了几下,似是有些不可置信,接着贝齿紧咬,脖子一伸,声音却低低的,似乎大义凛然中带着点儿瑟缩:“大人,你打我吧!我不该那样……”
可她以为的,到底没来。
裴屹舟低低地笑了起来,接着,他的手掌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脸颊上,爱怜地摩挲着,揩去她的泪珠:“你在说什么呢?”
晓珠好不容易理清楚情绪,现在下里,又让他揉得心乱,竟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
裴屹舟一见,又赶忙缩回了手。
他们两人,一个哭得羞愤愧疚,一个觉得尴尬懊悔,又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到后来,“对不起!”两个人竟同时齐齐说了出来。
这一说完,两人都是一愣,接着,又相视着笑了起来。
裴屹舟抿了抿唇,有些尴尬地道:“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意轻薄你的,实在是意志不坚定,没忍住……”
什么叫“没忍住”?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晓珠臊得脸上的红都要滴下来了,双手捂着脸说:“大人快别说了,都怪我,才闹出这么多事儿来。”
她所幸一股脑儿全吐了出来:
“曲娘子教我,说要气气你,你才会对我好。做鲫鱼炖豆腐、麻辣干锅鸡、炭烤猪蹄,故意让您看见我送‘竹帽子’给冬青,还有……收了你的礼物却硬起心肠,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都是为了气你的……”
裴屹舟看晓珠的模样,心又开始乱跳,只好笑着打哈哈:“曲娘子这一手‘御夫之道’着实厉害,无怪乎……”
“大人!别说了!”晓珠羞赧得没法儿见人了,钻地缝儿的心都有。什么“御夫之道”,他竟当着她的面这样大喇喇地说了出来!
裴屹舟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喝口茶总行了吧?”自顾自地倒了杯冷茶,一股脑儿灌了下去。
晓珠等了半晌,从指缝儿里见裴屹舟果然收起了调笑的表情,才松开捂在脸上的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
“大人,今天我过生辰,你送了礼物给我,我很感动。我也准备了东西的……”
她扯开了簸箕上的蓝花布:
“只是,我……实在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我娘以前说,自家人的东西,要自己做,贴身穿着,去哪里,都像在一起一样,所以我做了这一套,你别嫌弃。外衣没做,是怕秦嬷嬷看出我的手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