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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户部专门处理户籍这块的一位官员。
官职不算高,却也不算低,比起从前只派胥吏过来,今日户部显然是动了真格的。
孙氏也清楚因为他家的事牵连陆伯庭被天子一道责罚,于是,等户部官员进来的时候,不等人说明来意,她已开口,“大人来得正好,我正想着走一趟户部,如今你来了,我也正好免去这一趟。”
伯府爵位毕竟还在。
何况孙氏言语温和,那户部官员面上的紧绷也稍稍松懈一些,他朝孙氏拱手,“如此,便有劳伯夫人把和离文书交予本官,这事拖得太久,如今就连陛下也已经知晓,再耽搁下去难免再添风波。”
“理应如此。”孙氏笑着说完便转头吩咐周安,她面上神色不改,声音却添了几分严厉,“还不去把文书拿出来?”
他是萧业亲信,自然知晓文书放在哪里。
周安答应一声便走了进去,可他不仅没能把文书拿出来,还让原本怔神趴在床上的萧业回过神来,很快,屋中传来打斗的声音,还有萧业的怒喝,“谁准你拿的!”
隔着一道帘子,里面的情形虽然瞧不见,但声音却是毫无保留地传到外间。
孙氏原本还挂着笑的脸,如今是一点笑意都没了,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尤其余光瞥见坐在客座的户部官员,想到被外人瞧见家中这般情形,她心中更添羞恼,勉强压抑着怒火,她给景兰使了个眼色。
景兰意会,笑着与那位官员说道:“我家世子受了伤,屋中味道不好闻,大人不如先去花厅喝盏茶?等我们处理完再给大人送过去。”
官员又岂会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但萧家根基还在,他虽不喜,也未多说,只朝孙氏拱了拱手便站了起来。
几乎是那官员一走,孙氏便再也按捺不住,她沉着脸朝屋中走去,见周安被击倒在地,而刚刚还一点反应都没有的萧业此时抱着一只乌木盒子,就像是在抚摸什么心爱之物一般,拇指不住摩挲着盒子表面,面上的表情也十分柔和。
“东西给我。”孙氏压抑着怒火沉声与萧业说道。
萧业听到她的声音,看过来。
“母亲?”他似是才发现孙氏回来了,诧异道,“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可看着孙氏面上的神情,想到她说得那番话,他又抿了唇,他不仅没有交出,甚至还把盒子藏到了身后。
孙氏见他这般,额角被气得直抽,声音也彻底沉了下去。
“给我!”
“……我若是给了您,我和兰因就彻底完了。”萧业沉默半晌后如是说道。
此时的他再不复从前英明,他就像是个穷途末路见不到光明的旅人,明知前面已经无路,却还是执拗地想要握住手中的东西,仿佛只要不把这个东西交出去,他和兰因就还是夫妻,谁也没办法分开他们。
可他所有的执拗都被击碎在孙氏的一巴掌中。
“混账!”
“你疯了不成,还敢违抗君令!”
“你是不是想要我和你爹,还有我们萧家上百口人都陪着你送死,你才开心?!”
这是孙氏第一次动手打萧业。
从小到大,她都没动过萧业一根手指,她膝下一儿一女,对女儿稍显宽容,对儿子却十分严厉,而她的儿子也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即使当初伯府大祸临头,他也依靠自己一己之力重新在朝堂站稳脚跟,让那些原本想看他们笑话的人纷纷闭嘴……没想到这个从来就让她放心的儿子,今日却闯出这样的弥天大祸!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恼怒,孙氏一双眼眶通红。
她从来都是骄傲的,当初即使伯府出事,她也没掉过一滴眼泪,可此时看着面前这个被她打偏了脸的萧业,她却仿佛忽然之间老了十岁,她目光悲哀地看着他,就连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业儿,我和你爹已经老了,我们俩已经折腾不起了。”
“你爹的身体好不容易才好些,我连家里发生的事都不敢告诉他,你是想眼睁睁看着他再次发病吗?”
“还有你妹妹……”
“你妹妹在鲁国公府,根基本就不稳,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家都出事了,以后谁去护着你妹妹?”
眼见面前只穿着中衣的男人原本执拗的眉眼稍显松动,孙氏用力握住他的胳膊,她看着人,近乎恳求地和人说道:“业儿,放手吧,她不会再回来了。”
“就算你把人强留在家中,也只是相看两厌,还是这就是你要的结局?”
“不……”
被相看两厌所击中,萧业白了脸,他颤着薄唇说道:“这不是我要的。”他要的不是相看两厌,他要的是和兰因回到最初,他想要他们回到一开始,他想要兰因爱他。
他也红了眼,他侧过头看向孙氏,眼中依旧有着困惑委屈,他用沙哑的声音问孙氏,“母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和她会走到这一步……”
孙氏同样不解。
她也不清楚自己那个一向乖巧的儿媳这次居然会动真格到这一步。
孙氏在来前还以为兰因只是闹个脾气,她回来做个表率再跟人说说好话就能把人哄回来,可如今看……她摇摇头,天子金口玉言,和离之事不可能再改了。
她心中也有可惜。
虽说兰因刚嫁过来的时候,她对她也有些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