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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是那位大人!”
    老人惊呼一声,有些咂舌,“若是这位大人的话,倒是真的不好论个高低了。”一个是伯府世子,天子亲卫,一个虽是寒门出身,却是清流里的翘楚,当年以十九岁的年纪连中三元,又在大理寺屡破奇案,入仕还没五年就已经成了大理寺卿,听说当朝宰执十分看重他,当今天子也对他青眼有加,坊间都在传,若无意外,不久后这位齐大人就要被提拔进政事堂了。
    “可如今这样,那位齐大人还能高升吗?”老人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更夫听到这话也忽然沉默了,这位齐大人不仅被那些寒门贵子视为标杆,对于他们这样普通的老百姓而言也是他们心怀敬慕的人,那些当官的要么不干实事要么就知道贪他们老百姓的钱,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护民利民的清官,他们自然是希望他能走得更高更远,这样他们才有好日子过。
    可如今发生这样的事——
    “别说高升了,我听说这几日那些寒门学子整日在齐府门口骂人,朝中那些御史也参了他不少折子,这位齐大人怕是……”
    “咳,咳。”
    空寂寂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一道女子的咳嗽声。
    更夫和老人齐抬头便瞧见不知何时竟有辆马车踩着厚重的雪出现在街道上,而那咳嗽声就是从马车里传出来的,听着像是身体不好,还有丫鬟小心伺候的声音。
    “这个点,怎么还有马车在路上?”更夫看着远去的马车,目露奇怪。
    老人也看了一眼,“恐怕也是无家可依的人吧。”他摇了摇头,看着那青布帏盖随风飘扬,很快便消失在小巷中,也就收回目光,看着更夫说,“你且继续,那位齐大人以后会如何?”
    ……
    “你回头拿着我的帖子去找下秦太师,请他帮忙照拂下齐大人。”马车中,披着狐裘的顾兰因与大丫鬟时雨交代着,“秦太师如今虽然不管事了,可毕竟还位列三公,在陛下跟前还有几分薄面,若他出面,怎么也能护住他。”
    她的身体实在太差了,才说了一句话便又咳嗽起来。
    时雨担心她的身体,哪顾得上旁的?红着眼眶哽咽道,“您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奴婢都说了那两人奴婢会解决的,您何必非要跑这一趟。”
    “听话,这原本就是我欠他的。”
    “他因我卷入这场阴谋,被人误会错失大好前程,我怎能坐视不管?”顾兰因手握锦帕抵着红唇又咳了一会,这才抬起头,悬挂在车壁上的羊角灯照出一点半明不灭的亮光,也照清了她藏于风帽中的那张脸,并不是多明艳的长相,却像是一副画让人入目难忘,眉眼冷清,恍如月下池中孤芳自赏的清莲,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清冷感,即使因为先前的咳嗽两颊微红,眼中也有了水意,可她还是冷清孤傲的,那双眼睛也黑深平淡,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
    时雨看着她咬唇,“……奴婢知道了。”
    顾兰因便未再谈及此事,只掀开车帘想看一眼外头,却被时雨按住手,“外头风大,奴婢来看。”
    她笑笑,倒也没有坚持,只靠回到身后的引枕又拥紧身上的狐裘,见她一眨眼的功夫,连风都还没漏进来就把帘子重新合上了,不由好笑道:“到哪了?”
    时雨回头答道:“进巷子了,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顾兰因点点头,又闭上眼打算再小憩一会。
    她太累了。
    自打发生大佛寺的那件事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起初是急着与人解释睡不着,后来是懒得解释却又患了病睡不好,如此辗转反侧无数夜,到如今,在这晃荡颠簸的马车里,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炮竹声,她倒是渐渐有些困意了。
    “主子。”
    耳边传来时雨的声音。
    顾兰因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眼十分平静的车帘,哑声开口,“到了?”
    “是。”时雨还是担心她的身子,劝道:“不如您在这歇息?左右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奴婢进去也一样。”
    她实在不想让那样的腌臢事腌臢人脏了主子的眼。
    顾兰因摇了摇头。
    时雨知晓她的脾性,到底没再劝,她扶着人踩着马凳走下马车。
    马车停在一间民宅前,比起先前一路过来的热闹,这里十分冷清,周遭也是黑漆漆的,一副无人居住的模样。时雨上前敲门,三长两短后,门被人从里头打开,穿着黑衣劲服的松岳站在门后,看到她立刻拱手,“主子。”
    他让开身子,“人就在里面屋子。”
    顾兰因看着他温声,“这次辛苦你们了。”
    松岳忙称不敢,他低着头,满面懊悔和痛心,“老夫人当初让属下等人保护您的安危,您却被奸人所害落到如今地步,都怪属下等人保护不力!”
    听他说起外祖母,顾兰因忽然变得有些沉默。
    若是外祖母还在,她必定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无论如何,她都会信她,绝不会任由那些脏水往她身上泼。
    她也不至于无家可归。
    时雨总说她娘狠心,萧家也就算了,可她到底是她亲生母亲,却轻信外人的话,不准她回家,也不准家里其余人出来找她,以至于如今还在年节,她却连家都回不去。
    她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她和她娘自打六岁那年顾情走丢后,关系就没好过,这些年因为顾情和萧业的关系,她们更是没少吵架,她哭过难受过压抑过,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再难受也该消停了。她娘对她而言也不过是比陌生人好一些,何况那个家,她原本也没想过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