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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希宁抬手挡住了光,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去净房上方便之后,见条几上摆着干爽的细棉里衣,她换了一身,又回到床上半倚靠躺着。
没过一阵,卢希宁又醒了,再次折腾着去净房,纳兰容若照旧起身陪着她。
连着两三次之后,也到了纳兰容若起床的时辰,他扶着卢希宁回床上躺下,给她盖好被褥,亲了亲她的额头,轻手轻脚放下了床帐。
张婆子与幸福美好进屋来守着之后,纳兰容若才去了净房洗漱,摸着盆里的热水,出去唤来行墨,吩咐道:“换凉水来。”
行墨看着他疲惫的眉眼,迟疑着劝道:“爷,早晚天气还凉着,用凉水洗漱仔细着生病。”
纳兰容若不悦微拧起眉,冷声道:“让你去就去,恁地多废话!”
行墨不敢多说,出去叫上行砚,提了小半桶凉水,在里面加了些热水,待到桶里的不算太凉之后,提着水桶从侧门送进了净房。
纳兰容若洗漱之后,人勉强恢复了些精神。用过早饭去到卧房,张婆子等人忙要见礼,他抬抬手,在床边默默肃立一会,才转身依依不舍离去。
进宫去到侍卫值房,曹寅也已经到了,见纳兰容若脸色发青,不禁吃了一惊,问道:“瞧你这模样,可是病了?”
纳兰容若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只是晚上歇得少了些,等会眯一会就好。”
曹寅迟疑了下,放低声音说道:“最近因着三藩,皇上的心情可不大好,你要打起精神来,别撞到了枪头上去。”
纳兰容若朝他抱拳,笑着说道:“有劳提醒,我会注意些。”
纳兰明珠已经升任了武英殿大学士,再加上卢希宁也得皇上看重,曹寅没再多劝,一同前去乾清宫当值。
今日没有大朝会,康熙在御书房见过几个大臣之后,见外面天已经放晴,放下手中的笔走出书房透气。
康熙背着手边走边沉思,思索着最近三藩的事情,不知不觉走出了乾清宫大门,来到了太和殿广场前。
雨后初霁,黄瓦红墙比寻常都要亮几分。康熙抬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太阳露出云层,洒下万道霞光。
太和殿前放置着日晷,康熙走过去,盯着上面的刻度出了会神,转身看向不远不近跟着的侍卫,吩咐道:“去传纳兰性德前来。”
梁九功躬身领命,前去传了话。曹寅神色微凛,担忧地扫了纳兰容若一眼,他暗自颔首道谢,低头悄然整理着自己的仪容,大步来到康熙面前恭敬请安。
康熙抬手叫起,看清纳兰容若的脸色,顿了下问道:“可是卢氏不好了?”
纳兰容若恭敬地道:“回皇上,谢皇上关心,内人一切安好。”
康熙似乎微微松了口气,片刻后说道:“算着日子,卢氏快生产了吧?”
纳兰容若回是:“应就在近几日临盆。”
康熙唔了声,说道:“你这几天也不用当值,前去把差使交一交,等卢氏平安生产之后,再回宫来当差。”
纳兰容若神色一喜,下跪谢了恩,退后几步刚要转身,康熙又叫住了他,说道:“让太医去府上守着,就说是我的旨意。还有,你若是病了的话,就挪远些养着,别把病气过给了卢氏。”
纳兰容若顿了下,再次领旨谢恩,去侍卫处交了差使,忙不迭出了宫。
骑马路过户部衙门,恰好与袖着手健步如飞溜出来的卢腾隆相遇,他勒住马拱手见礼,失笑说道:“真是巧,大哥这是去何处?”
卢腾隆拱手抱拳回礼,回头鬼鬼祟祟看了一眼,飞快往墙角跟溜去。
纳兰容若见状,了然笑了笑,也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行墨,随着他走了过去。
等转过弯看不到户部大门,卢腾隆方嘿嘿笑道:“衙门里今日无事,我就早些溜了。妹夫你这又是去何处?不对啊,你的差使可跟我不一样,在皇上眼皮底下也敢打马虎眼?”
纳兰容若说了康熙让他回府之事,卢腾隆一拍大腿,哎呀一声:“我每天都掐着指头在算,妹妹应在近几日生产。前些时日送了几个催生盆来,我觉着不够,准备再去买他个十个百个,反正这点银子现在也出得起。”
纳兰容若拱手道谢,卢腾隆不在意摆了摆手,眼皮微掀,说道:“这女人到了快生的时候,跟生产的时候一样遭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吃不好也睡不好。妹夫,妹妹这些天,估计脾气不大好,你可不要往心上去,女人呐,苦!你我都是男人,其中的滋味真体会不到。我估摸着吧,得比长了痔疮大便破皮流血,只能侧着身子睡还要难受百倍。”
卢希宁的肚子一天天见长,现在低头都望不见自己的脚尖,手脚脸一并跟着浮肿,按下去一个凹坑,许久才能恢复过来。
越临近生产,卢希宁的脾气越坏。她曾告诉他,这是身体内荷尔蒙内分泌的原因。虽然她已在极力控制,有时候还是一点就着,像是焰火一样,嗖地就串上了天。
纳兰容若虽不知什么叫荷尔蒙,就算她不解释,他也不会跟她计较,只恨不得替她受这些罪。
自从她肚子大了以后,不管侧身还是躺着肚子都不舒服,只能半倚靠在床上睡觉。
睡也睡不沉,要不被胎儿一脚踢醒,要不就是尿急起床。一趟趟折腾,他没有半点怨言,陪着她起床,或者轻声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