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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姐看她一眼,吐气道:“你这是怎么样呢?”
    平儿道:“奶奶心里不舒服,且纾解纾解,待奶奶砸够了,我再让他们一总收拾了。”
    凤姐道:“你倒是防的紧。”
    平儿便过去轻轻替凤姐捶肩,道:“奶奶,你有气且发出来,闷坏了倒不好。只是总是少些人知道,省多少事!一个胭脂水粉的事,怎么就弄出这么大事来,老太太今儿说的话,可实在是……不能琢磨。”
    凤姐道:“我那姑妈,真是亲亲姑妈。到了那会子尽一句多的没有,只说管家无方。这不是拐了弯还到我身上?花田都撤了,连采买都想好了的,要不是我去问买花料的事,都不记得告诉我一句。如今这样,倒都推得干净。我看老太太心里很是不舒服,那话说的可不止是胭脂水粉的事了。”
    平儿道:“老太太心里清楚得很,奶奶又何必生这么大气。”
    凤姐道:“我也不是生气,只是憋屈!我一个当家不做主的,偏得顶头挨上,这劳心劳力的,又不得什么好处,真是何苦来!”
    平儿笑道:“奶奶这话,说的可不是时常劝你的话了?可见是气话了。”
    凤姐斜她一眼道:“哼,气话!我算是看出来了,有丁点的好处都削尖了脑袋往前挤,有了事都拼了命拿别人替挡,都如此也就罢了。只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横竖都是我防你,你算我的,我也不能白受这些气!”两人正说着,贾琏回来了,平儿只说失手打了茶盏,找小丫头进来收拾了,也无他话。
    第33章 玉楼春
    贾琏看凤姐脸色似有愤意,也不细问,叹气道:“家里的酒窖细账你可曾看过?”
    凤姐听了稀奇,道:“又没到采买的时节,也没有额外的大宴,没事我看他做什么。”
    贾琏苦笑道:“幸而我今日去看了一眼。”
    凤姐见他神色有异,奇道:“这一个酒窖,能如何了?难不成还有人偷盗?”
    贾琏道:“偷盗?唉,倒也不能这么说。你道如何,前两日二老爷将我叫去书房,道开春后捡个暖和日子要宴请一干儒林挚友,都不是寻常人,这席面恐怕得花些心思。特来吩咐我的。
    这说了一通,便说到要取用家里二十年陈的‘玉楼春’,来客中有一位号称‘醉画’的,最是海量,又极风雅的,又说一手丹青直追当年唐寅,如今都中贵人都好结交与他。这人别无所好,唯好酒。
    二老爷便想起家里的‘玉楼春’来,问存酒足不足。我当时也没数,只好先去看了再说。谁知道这一看,我这几日都躲着外书房走。”
    凤姐道:“如何了?”
    贾琏道:“唉,竟是一坛都没了。”
    凤姐从榻上站起身来,道:“一坛没有?这酒都是按年进的,每年所进,三成的量当年留用,余下的都存着,这么累年而来的。如何会一坛都没有?这二十年陈的,少说也还得有五六十坛啊!”
    贾琏道:“我当时也急了,把看管的简大叫来一通训斥,结果人拿出细账来一看,倒是我没脸。竟十之八九都是大老爷取走的,别说二十年陈的,如今十五年陈的都没剩几坛了。”
    凤姐道:“这玉楼春平常也用不上,便是请年酒也用的惠泉、绍酒之类,若不是你说,只怕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晓得。一时要寻起来接不上手,倒是管家的不清楚了。”又看着贾琏道:“如今可怎么办?”
    贾琏叹气道:“我想了,要不就是实话与二老爷说了,看寻些旁的酒来替了;再不,就只能拿银子去外头寻了。”
    凤姐冷笑道:“旁的酒?只怕这二老爷能请到那位凭的就是这二十年陈的玉楼春呢,外头去寻,这玉楼春倒还有寻处,这二十年陈的,只怕难。再者,若是寻个有些差池的,那人既然深谙酒道,到时候只怕更过不去。”
    贾琏道:“你说的何尝不是,只是也没有他法了。我看,你先与太太讨个主意吧。这寻酒还是旁的,在我们手里可压不住。”
    凤姐道:“自然不能压在我们手里,有来处有去处的,又不是管丢了的!你若不急,我明儿再去找太太吧,今儿为了脂粉的事儿,老太太发了火,太太只怕也不自在。”
    贾琏便问何事,凤姐将事情原委说了,连老太太发火的话也一句不差地学了一遍。贾琏听了,道:“老太太只怕还不清楚呢,那花田是拿去种香木了。这事虽说是外头定下的,起因却是从你们里头起的。”
    凤姐心里一动,便没有答话。贾琏自顾自说道:“年前太太说如今姑娘们都还小,也用不着什么胭脂水粉的。倒是一年花千把两银钱费工夫做东西给丫鬟们使,不如就挪作他用,如今香木看着不错,便都挪去种香木了。”
    凤姐忍不住道:“这事我却一句不知的。”
    贾琏看她一眼,冷笑道:“你能知道多少?我早与你说过,我们不过是跑腿的。其实这事,你且细想,如今哪个又是真的关二太太的事?老太太虽说若不行以后还得改过来,嗤,依我说,别说这个改过来,以后蠲的且有呢。横竖这些姑娘们,都不关太太什么事,面子情罢了,谁还真劳心费力地去管了。”
    凤姐听了,道:“幸好还有老太太在。”
    贾琏道:“我时常说你,你不爱听。你且等着,总有一日你知我都是对的。这二太太最是见小不见大的,无事时说你是她侄女,自是有几分疼爱,真有什么,且顾不得你。如今你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只是珠大哥哥早逝,宝玉又小,大妹妹又没什么消息;但只一个出息了,便是老太太也辖制不住她,最好什么都换成银子堆在她小库里才最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