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回答道：“抓到了，他就在那个仓库的不远处。”他的声音依然像从前那样低沉沙哑，又平静无波，这让人怀疑此时他到底有没有情绪波动。
    杰森一脸凝重地等待着蝙蝠侠接下来的话，他想要知道小丑的下场。
    拖了这么多天，他终于有勇气问出了这个问题。他希望小丑得到应有的惩戒，比如说……死亡。
    但是他又觉得，他的父亲——蝙蝠侠，如果还在遵从他的不杀原则，是不会杀了小丑的。蝙蝠侠、那个冷酷理智的蝙蝠侠，有没有可能为了他的儿子而做出改变？杰森又期待又害怕，犹豫之下，他到今天才问出这个问题。
    “你是怎么处置他的？”
    看着少年混杂着紧张、憎恨和沉重的眼神，蝙蝠侠沉默了一会儿。
    他的面罩并没有摘下来，护目镜遮住了他的眼睛，杰森并不能通过他的眼神看出他此时的情绪。但是，这诡异的沉默却让杰森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已经猜到结果了。
    果然，蝙蝠侠继续说：“我把他打了一顿，他全身都遭到了粉碎性骨折，我来之前他已经生活不能自理，下半生大概得在床上度过。”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
    以林秀对小丑的记忆，他大概能想象到小丑在被暴揍的时候脸上一定还带着开心的笑容，他又是痛叫又是大笑，嘲笑着蝙蝠侠的无能，居然让他虐待自己的助手这么长的时间才赶过来。
    杰森应该也能想象到这个画面，他非但没有得知仇敌被暴打的快感，身体还突然颤抖起来。
    明明现在他正处于低维世界，现在的身体不过是一块没有肌肉和神经的积木，但是他却突然感受到自己背后的脊柱传来强烈的痛感，痛得他想要大叫出来。不止如此，他的手臂、他的腿、每一个被那沉重的撬棍击打过的地方，都在隐隐作痛。
    恍惚间，他似乎被那个疯子扼住了脖子，狠狠地从地上提起来，那张如同恶鬼般的笑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那鲜红的唇色是如此的刺眼。
    那个疯子在他耳边大笑道：“看吧！可怜的小知更鸟，那位伟大的蝙蝠侠根本就不在意你！他甚至都不愿意为了他的助手而亲手终结一个恶人的性命！”
    在这个神奇世界里的快乐时光突然离他很远很远，之前那些痛苦和委屈一齐涌上杰森的心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抽搐，那些一直被压抑着的痛苦和憎恨爆发出来，崩溃的少年低声问道：“为什么你没杀了他？”
    蝙蝠侠也低声说：“我不能杀人。杰森，能够终结一个罪犯的性命的是法律，蝙蝠侠没有那样的权利。”哪怕再暴怒，他都不能越过那一条线。
    他是蝙蝠侠。
    他选择了成为那个城市的影子，选择了默默守护，选择了肩负重任，所以……他不能。
    他的精神，有可能在任何一天就突然崩溃，他需要克制着自己，让那一天不要那么早地到来。
    “那个东西不配称作是人！你知道他是怎样对待我的？”
    “他用绳子将我捆绑，用他的小刀在我的身体上作画，用那根该死的撬棍狠狠地击打我的每一块骨头！”
    “然后他耐心地等待着我的骨头慢慢长好，让我在新生骨头长成的麻痒感觉中，又一次次地把它给敲碎！”
    “他甚至想把我做成他的人偶！”
    杰森越说越激动，最后，他说出了最后一个让他最为崩溃的点：“他还当着我的面杀害了我的亲生母亲！”
    他离开哥谭赶往中东就是为了亲眼见见他那十几年来从未谋面过的生母，但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却是自己奄奄一息，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残忍杀害而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被割开喉咙的感觉，对杰森来说比他自己被那撬棍敲上一百遍还要痛苦！
    蝙蝠侠沉默了，他看着这个双眼发红，泪水即将夺眶而出的少年。他知道自己即将说出来的这件事对杰森的打击会非常大。
    最后，他声音干涩，但还是缓缓开口：“你的母亲没有死，我在你离开的那一天看见她了。”
    那天他在仓库四周寻找线索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女人，蝙蝠侠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资料上所说的杰森去寻找的生母。
    那个女人奄奄一息地靠在墙角，脖子上带着一缕血痕，象征着她医生身份的白大褂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她看到蝙蝠侠，表情满是痛苦和悔恨。
    然后在蝙蝠侠的询问下，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杰森一愣，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惊喜，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这不可能！明明我亲眼看见——”
    蝙蝠侠打断了他的话：“她被割喉的那件事情只是小丑逼迫她做的戏。当时的你由于身体上的疼痛而精神恍惚，对小丑来说，要骗过你很轻松。他派人绑架了你的亲生母亲希拉·海伍德，恐吓她、逼迫她对你下手……大概是小丑实在太过可怕，希拉·海伍德很快就屈服了，她不想死，所以她在小丑的指导下伤害了你，最后又以受害人的身份‘死’在你的面前。”
    杰森更加激动了，他暴怒道：“她怎么可能伤害我！”
    但是刚刚吼完这句话，他就愣住了，因为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那个女人一边啜泣一边拿着一根像是撬棍的东西往自己身上抽打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