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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步兵营时,营内已经拉满了黑色的横幅,蓝色和红色旗帜在一旁飘扬,所有士兵列队站着,史冬林正站在前方讲话。郁植初悄悄地朝队伍末端靠过去,扩音器里的话语不断在耳畔回响。
“同志们,今日我们要送我们的英雄回家。万霄同志为了祖国和人民,为了捍卫世界的和平,为了履行联合国赋予我们的维和使命,在战火中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年仅二十四岁。万霄战士在生前一直在用他的双手保护这个世界,保护着这个世界上的人,于无声处拆惊雷,于生死间显担当,却没想到远方易到,故乡难回……”
四周的人,眼睛和鼻子都感到酸楚和浸湿,此时此刻,谁还能止住被唤起的难忍的酸痛而不哭?于是哭声像方锥一般凿进每个人的胸膛里,一阵强烈地悲酸掠过低垂地人头,苍天近乎欲坠。
史冬林一直紧绷的肩膀松了,身体轻微地颤抖着,像是要崩溃了一样。他眨了眨眼,继续勉力开口:“战场的血腥早就注定了无果的结局,在他身上彰显了我们z国军人英勇顽强的血性和豪情,我们要在烈士祭奠中,继续迈开维护和平的脚步,更加出色的完成联合国赋予我们维和的使命——敬礼。”
不远处的飞机缓缓上升,拖起狂大的嗡鸣从头顶飞过,犹如万霄张开翅膀的灵魂,逐渐跃入云中。
二十四岁,比自己还小。
郁植初望向天空,视线一直跟着,黏着,直到看不见,依旧没舍得收回。她早上让酒店的服务员帮她在附近随便买了一套黑色的衣裤,从后面看她的背影,益发让整个人显得纤细柔弱。
一阵又一阵带着猛烈气流的风吹过来,不依不饶,急骤狂猛,像是一把利刃,刮过她的脸,刺进她的身体,要把一切都撕成碎片。
这里随处都是战场,芸芸众生顷刻间就能立见分野,死亡也变得稀松平常。即使盼到天明又有什么用?一到夜晚还是会被黑暗吞噬,那些在见过黎明却依旧被弹火炸掉的人,应该宁愿自己死在黑夜里才好。
因为光明给人带来无望希冀的同时,背面更承载着倍数的绝望。
白昼与亘夜,比的就是谁命长。
程羽碟从宿舍里拿回郁植初的背包和小皮箱递给她,问道:“等一下是准备去医院吗?”
郁植初对着那小皮箱定定的看了两秒,先接过了背包。那包像她的大部分物品一样,上面到处都是磨损的痕迹。
拉开拉链准确的摸到了她的项链,五角星的锐角刺的她指尖生疼,随后又在外侧袋子里摸到了她的手环。她点了点头,说:“韩臻也在医院,昨天忙忘了,都没过去看他。”
程羽蝶抿了抿嘴,目光有些失落:“我今天要站岗,不然就和你一起去看他们了。”
郁植初却没什么心思再回答,只淡淡应了一声,接过小皮箱示意自己要走了。
医院门口有人摆着花摊,郁植初想了想,还是掏钱买了两束,分社里的同事和她一起进去。病房里住了四个人,韩臻没住在这间,蒲焰腾正在趴着打点滴,背后缠满了绷带,眼睛微阖。
他听见脚步声后睁开,一大束的向日葵闯进他的视线之中,紧接着露出好几个人的脸。
蒲焰腾看见郁植初站在最后,他凭借着蓄积起来的力量尝试着想要动一动,结果刚有这个意图,就被她打断:“你好好趴着。”
分社的同事纷纷慰问了他几句,又怕影响他休息,便抱着另外一束花去另外的病房里找韩臻。
“感觉怎么样?”郁植初问道。
“还行。”蒲焰腾看了她一眼,无所谓地说。
可下一秒,倒吸的一口凉气,将他彻底的出卖。
伤口周围火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抽痛,以至于他不得不屏住呼吸才能抑制住几乎脱口而出的□□。
郁植初也不戳穿他的嘴硬:“谢谢——我没想过你会把那笔钱拿回来。”尽管嘴里说着谢谢,但声音却是硬邦邦的,显然是不习惯对他示好。
蒲焰腾毫不夸张的表示:“那钱救人可以,但是那群武装分子不配拿。”
郁植初见他嘴唇干燥的起了皮,便去外面倒了一杯温水给他。
蒲焰腾看了她一眼,自顾自的说:“我的手不方便。”
他的声音低哑,或许因为是病中,听着有些没力气。
可你还有另一只手。郁植初心想,但到底没有说出口,只是把杯子往前凑了一些,搁在他唇边。他侧着头,完全不能微仰,水还没到嘴巴里就已经被床单喝了大半。郁植初又只好给他找了根吸管,他才大口大口的吞,喉结上下轻动。
一杯水很快喝完,吸的吸管呼呼作响,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郁植初顿了顿,问道:“还要不要?”
“不要了。”蒲焰腾看见她一身黑衣,说:“去过步兵营了?”
郁植初放杯子的手一顿,紧接着又恢复原状,但杯子始终没有放下去:“嗯,一早飞机就来了。”
蒲焰腾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滞了滞,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