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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年廖海平拖家带口从京师出来,独自拾掇起天津的旧宅。买机器、雇工人,开启新的营生。手里捏着银票,狠下心干了几年,收拾了一些对家,这才算是在天津卫稳住。
人人都道廖二爷不怕死。
他确实不怕——毕竟活着也不过是那么些趣味罢了。
不过,也许并不全是这样的。
廖海平突然想起什么,撂下笔,起身从五斗橱里翻出一只木盒。
木盒中无他,无非一些零碎的老物件,倒是有枚胸针显得格格不入。象牙面上用浮雕技法刻出一个西洋女人,半个大胸脯子露在裙子外面,手里举着把阳伞,裙撑支得老高。
款式不常见,是外来货。兴许是哪个摩登姑娘爱走动,一个不小心打衣衫上崩下来了。
廖海平握住那枚胸针,突然觉得掌心还存着一点丝绸的触感,是先前按在姜素莹肩上时,感受到的那种。丝绸下的肉|体有趣且活泛,像饱满的蜜桃。哪怕不吃,单是掐破那层毛茸茸的软刺,看汁水淌出来,也叫人心生欢喜。
而他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这种欢喜了。
——活着的欢喜。
他明明还年轻,骨子里又像是已经老了,心里却又有那么一点不甘的渴求。
顶矛盾的一个人。
就是这么一个人,这么些年独自撑下来,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想吃的桃子,自然是要吃到的。只是不能硬摘,得先赶走些桃子上的苍蝇。
当然苍蝇若是不识趣,直接拍死也成。
铛。
伴着残存的雨声,宅内打更的敲起梆子,亥时已过。
廖海平回神,把胸针放回木盒,放了回去。接着解开衣襟,吹灭烛火,在架子床上躺下。
被衾沁凉,他却像没知觉似的阖住眼睛,很快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更,对不住,今天早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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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问诊
雨是在后半夜停的。
姜素莹听着窗外渐渐消失的噼啪作响,在被褥里打出一个小小的摆子——先前她身上被淋湿,这会有点发起热来。喝下一服滚烫的汤剂后,才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做梦也不安生,她在泥地里不停往前跑,后面一直有人在追。
也得亏姜素莹平素身体强健,这点毛病来得快去的也快,翌日烧就退了。
太太见她不像是有大事的,便心安理得出了门。要做菩萨的人,万万不能错过讲经的日子。
反倒是乳母心疼姜素莹,硬是按着她,让她休息:“年纪轻不养好身子,老了后悔去。”
姜素莹听话的躺了个把钟头,开始还算老实。后来实在熬不住,非得爬起来活动活动不成:“一直躺着,人都变成木头了!”
乳母也不争辩——自从上回受骗,她很是习得了和姜素莹斗争的法则。一句话不说,搬来张椅子在床边坐下,严防死守愣是不让姜三小姐从席梦思上下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退一步,任凭姜素莹怎么撒娇都不行。
最后还是房门外边传来下人的声音,解救了姜素莹:“三小姐,门房说有您的电话。”
电话是个新鲜玩意,姜公馆也是过年前才拉线装上。用得起这东西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肯定是有耽误不得的要紧事。
乳母这下彻底失去阻拦的理由,让三小姐大获全胜了。
姜素莹笑起来,从床上蹦下去,跑着下楼去接电话。气的乳母在身后喊:“多披一件衣服!”
打来电话的不是别人,是老同学张怀谨。
“今天天气很好,我想问问你是否有空,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邀请很诚恳,雨停了又秋高气爽,确实是值得出去放风的好日子。但姜素莹一下子想起了昨日那桩匪夷所思的交易,嗓子开始发紧。
她把电话线绞在手指头上,绕了两圈又松开:“我不大舒服,不想去了。”
大抵是还有点鼻塞的缘故,说这话时语音嘟嘟囔囔的,平添几分可信。
“你受凉了?是不是淋了雨?”张怀谨听出不对劲,几乎要捶胸顿足起来,“是我该死!昨日说什么也应该送你回去。”
“不是你的错,谁知道会变天呢。”姜素莹反倒有几分抱歉,毕竟这位老同学是真的关心她的。
“那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千般不舍之后,张怀谨才把电话挂断了。
姜素莹把听筒撂下,默默叹了口气。上了楼,裹着被子坐在卧室梳妆台前,心情都沉重了些。那叠待翻译的稿子就摊在桌面上,似乎在控诉她的过河拆桥——营生都是张怀谨介绍的,怎么能说不理就不理了。
不是她不想理,是廖海平不让她理。
现在回忆起来,昨日那桩交易里处处透着离奇。她简直像是但丁笔下的浮士德,把灵魂都出卖给魔鬼了!
而整件事里最叫人不解的,当属廖海平让她念英文稿子。看他那样子不像是能听懂的,却还听得饶有兴致。
这是为什么呢?
姜素莹思寻半天也没想通其中的道理,干脆不想了,毕竟人和魔鬼是没有交流的可能性的。
是的,她给廖海平下了定义。
姜素莹趁着乳母煮茶的功夫,把钢笔灌满墨水,摊开了纸。
【Yeste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