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8
予面前,拿出一方丝帕要去替她揩泪:“我记得,第一回见到你时,你也是这幅模样。”
陌予却伸手要打:“别假惺惺安慰我!”
宋熙瑶似乎不意外,倒像是预料到一般,在陌予手举起来时便收回手去。
“我看在你给我吃食的面,为你向人卖笑。那些贵人要我做妾,哪怕逼我,我都以死明志,绝不相从。可你呢?你只看着钱,招了一个又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还招男子进来!你早就把我忘了!我连笑都成了过错,你都听不下去!”
“老板,”一旁的姑娘犹犹豫豫地开口,“既然您来了,那我们……便不再打扰了。”
“等等。”宋熙瑶慢条斯理地开口,望向门口恰巧赶到的管事,“兰芷胭脂店送来些胭脂,你们一人一份。”
那些姑娘们从未用过这等胭脂,才听罢,眸子都放了光,连声谢着宋熙瑶,便迫不及待地要去挑。
“先让陌予选。”宋熙瑶吩咐道。
陌予意外地瞧过来,打量管事手上的胭脂片刻,立即转过头去:“我在你眼里,就同这胭脂一般吧?对你来说,只是个用毕便扔的物什罢了。”
宋熙瑶微微一笑,自里头挑出最佳的胭脂,亲自送至陌予身侧:“这胭脂不一样。用完了,雕了花的胭脂盒还能留着。”
“一个空盒子,总会积灰的。”
宋熙瑶没有接话,稍稍偏头,吩咐其他姑娘领了离去。
最后一人走后,宋熙瑶从剩下的胭脂里头挑了好些胭脂,放在陌予面前。
“就算你不用,这些也能卖上好些钱。无论接下来你去往何处,有财物傍身,才活得安心。”
陌予皱眉:“我何时说要走了?”
宋熙瑶看着那只耳朵磕碎的瓷兔:“有的胭脂用久了,发觉有更好的选择,自然会抛弃掉原先的。是吧?”
“你什么意思?”
宋熙瑶将瓷兔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将断耳置于其上:“毕竟是同舟过的人。到最后了,还是给彼此留些颜面吧。”
陌予心虚地笑了一声,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我只是最后奉劝你一句,”宋熙瑶走至门边,脚步稍作停顿,“他靠不住的,莫蔽了自己的双眼。”
宋熙瑶往回走,一步一步远离身后的陌予,思绪慢慢飘远。
六年前,天下大荒,流民四窜,瘟疫横行。宋熙瑶的父母,哪怕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却仍未躲过此劫。
而宋熙瑶母亲的烟青坊自此开始落没。曾经的乐人走得仅剩一两位,烟青坊孤零零地立在瘟疫远去后热闹的街头,仿佛是特地为了供人嘲笑。
守丧三年,宋熙瑶没有一日不盼着烟青坊早日重振当年繁华。期盼服除之日这等众人所谓不孝之念,自然是不敢与人相说的。要做什么,她也只能暗地里行动。
第一回看见陌予,是在不远处的一个巷口。一伙小流氓抢走了她捡来的半张饼,饥肠辘辘的她缩在角落,无助地啜泣。
那时的烟青坊里已有了些宋熙瑶服丧期间收留的孤女,托人训着。而陌予则成了自宋熙瑶服除以来的第一位新乐人,也是第一位他国逃难而来的姑娘。
许是逃难时练就的本领,每每有皇帝暗地派来的人捣乱,陌予总能极快地将他们呵斥出去。同时,是她莺儿般的嗓子,引来了第一批客人。
只是到了后来,随着烟青坊的辉煌再现,愈加多的达官贵人们慕名而来。陌予也在这些日子里,见到了她本一辈子无法见到的东西。
以往她要什么,宋熙瑶都会给。可随着她见得越来越多,宋熙瑶已经给不了了。
自去年起,烟青坊偶尔会忽然发生未曾预料的亏损。直至最近,花样愈发地多了起来。再这般下去,烟青坊将从内崩溃。
既然给不了彼此好的,那不如撒手吧。
顾景尘还站在那里,好似在等她过来。
“你还在此处作甚?去试试琴吧。”
“被蛇咬过一口不死,将它放走,是要给它置你于死地的机会么?”
“她应该……不会的。”
顾景尘轻笑一声,眸子灰暗:“拘泥于一时旧情,永世之业难成,百害无一利。”
“你不……”宋熙瑶反驳至一半,低头闭上嘴,加快步伐,“今日事毕,我先走了。你好生试琴。”
“你果真任她将那些带走么?”顾景尘的声音在宋熙瑶身后响起,“你可知其后果?”
宋熙瑶脚步一绊,继续往前走:“自此之后,我与她两清便是。”
顾景尘不以为然地挑挑眉,转身欲走。
“景尘,”宋熙瑶停下脚步,侧过脸来,“账房的事,难为你记这么清楚。”
顾景尘摆出不解的模样。
“不论你来此时想着何事何物,”宋熙瑶转过头,背对着他,“我只希望在你未离开时,与烟青坊同心。”
顾景尘没有任何迟疑:“你要什么,我便尽力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