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不见
稚叶终于知道刚才那阵夹带着树叶的大风因何而起了,——那只大鸟慢条斯理地展开它宽大的双翅,猛然一扇,超乎想象的强势气流迎面袭来,不得不闭上眼睛的同时,她还听到了树枝断开的声音,身体也被飞溅起来的溪水泼洒了一通。她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是蝴蝶揽着她转身的,那阵风从耳边掠过,还伴随着一片巨大的阴影。
“等会有机会就逃跑,到树木密集的地方去!”蝴蝶抓紧时间在她耳边低语,它才刚从两人的身侧掠过,那双宽大的翅膀掉头回来需要一点时间,因此他有空隙向她交代对策,也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鳞翅自然不比鹰隼羽翼的强韧,但作为虫族的一员,他自有自己的御敌手段,只是施展这个手段需要远离她,眼下还不到适合的时机,而且高级种之间还有着禁止争斗的规则在,首领的身份并不能让他随心所欲,要说自己没有犹豫实在是自欺欺人。感受到怀中雌性极力压抑的颤抖,初次相见时受伤的她满脸防备的样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咬了咬牙,放弃了去权衡利害关系。
大风往回吹袭,稚叶勉强睁开眼睛,亲眼目睹了猛禽迎面飞来的可怕迫力。她知道蝴蝶会继续带着她躲闪,但这样拖延不了多长时间,世界上没有飞虫能和猛禽相博的道理,何况她根本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在蝴蝶的背后张开双翼时,她不再犹豫,双手用力一推,把他温暖的胸膛从自己的面前推离。
全副精力专注于对峙的蝴蝶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否则根本不可能会在她简单的一推之下跌坐在溪水之中。他以震惊、不解的眼神望着她,——这时候已经来不及重整架势,从头顶上飞过去的猛禽又再巡回,只一眨眼的功夫,那往下伸展的巨爪就已迅速地抓取了她纤细的手臂,把她提了起来。因为知道无论如何都已经无法触及,他甚至没有伸出手试图解救。
“啊——”感觉肩膀突然传来被巨力拉扯的剧烈痛楚,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稚叶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别伤害她!”
在呼呼的风声中,稚叶第一次听到了蝴蝶失态的喊叫。手臂被拉扯着,那股无法忽视的疼痛感得不到缓解,她真的宁愿就此死去了。意志将近崩溃之时,她悬空的双脚踩到了什么,身体得到承托的同时肩膀的剧痛也消退了许多。等她张开朦胧的泪眼想要看清自己现在身处何处,她发现自己正站在大鸟站过的树枝上,而直到刚才还试图保护她的雄性正颓然地坐在溪水中,姣好的面容上挂着难以形容的表情。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实在不想也不敢去探究他眼里复杂的情绪。
“站好。”
极尽距离下,她听到那个冷漠的声音说了这样的话,然后她被吊起的手臂自然地落了下来。看到这只大鸟准备降落到自己站着的这根树枝上,她连忙扶住了旁边的另一根树枝。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它落了下来,脚下承受了重物的树枝摇摇晃晃的,它却站得很稳。
“不想手臂断掉就自己抱住。”这只面目冷酷如雕像的雄性猛禽看着她说道。
“……按他说的去做。”蝴蝶满面颓然地扶着额,目光对着溪流上泛起的波光,劝说的对象却是悬在自己前上方的雌性。
他的话和刚才的举动完全相反,可是这一刻稚叶毫无怀疑地相信了他对自己的善意。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双手松开树枝,小心翼翼地挪近和自己并排站在同一根树枝上的大鸟。只对着那张清俊却毫无表情的脸犹豫了一下,她就伸出双臂环住了它的颈脖。刚刚被它吊起的那边手臂和肩膀还很痛,但她咬住下唇忍住了,决心无论如何都不放开双臂了。
脚下失去了承托,致使身体下坠的重力转嫁至双臂,在呼呼作响的风声中,她知道自己被这只猛禽带着飞上了高空。远在下方的蝴蝶依旧站在缓缓流去的溪水之中,他收起了双翼,只静静地仰头看着,距离越来越远,根本不可能再看清彼此的表情,所以她才敢忍耐着崩溃痛哭的冲动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在自己眼中变小,直至消失不见。